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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5年4月26日11时31分，东营黄河口国际马拉松赛。当我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，双膝跪地，双手指向天空，呼喊着弟弟的名字，“S S，我为你完成了！” 弟弟是今年正月初三上午因病离世的。年前腊月十八上午九点，我们俩还在同三高速入口处的加油站见了面，交接了一些回老家过年购置的东西。中午十一点多一点，接到了弟弟的电话，声音很急促，“你赶紧去**医院，我在急救车上，我肚子疼。”放下电话，没有太在意。心想，大不了是个阑尾炎什么的。可是，等到CT检查结果出来后，急诊室的大夫让我赶紧把亲人都叫来，我顿时慌了手脚。霎时间，浑身哆嗦，连手机都不会用了。 住进病房，医生把我叫进办公室，告诉我，弟弟罹患的疾病叫做主动脉夹层。因为弟弟长期血压高，加之肥胖，导致主动脉随时都有爆裂的可能。除了通过手术置换主动脉之外，毫无生存的希望。但是，因为病情危重，还不具备做手术的条件。 弟弟是在2月10日下午两点半被推进手术室的。当我把他推进去手术室，转身离开之后，禁不住在手术室门前就放声大哭。之前的这几天，除了遵照他的强烈要求，让我开车把父母送回老家，我就再也没有离开医院，24小时吃住在病房里。那几天，我如同祥林嫂一般神经兮兮了。见了医生就鞠躬，恨不得给每个医生都下跪，乞求医生能够想办法救救我弟弟。2月10日早上，弟弟已经奄奄一息了，我找到科主任，再次哀求医生给弟弟个机会。主任说得很坦率，医生已经尽力了，但是病情太严重，即使手术成功率也非常低。我哭着和主任说，“我今年才42岁，我应该还能再活几年的。如果今天我眼睁睁看着我弟弟就这么走了，那么，我接下来的生活，每一天我都无法原谅我自己的。我侄女今年才刚上小学，等她长大了，有一天来问我，伯伯，你当初尽力救我爸爸了吗？我怎么回答她？我怎么可能有脸直面我的生活......” 感谢主任，同意给弟弟实施手术。虽然弟弟没有救过来，但是，这个恩情我终生不敢相忘。医生、麻醉师一再和我说，成功率太低之类的话，可我自己的感觉是，所有人都说弟弟天生福相，老天会眷顾他的。况且他这么年轻，还不到37岁，他一定能挺过来的。我向老天祈求，我宁愿少活五年，匀给我弟弟来延续他的生命。 手术做了十一个小时。守在手术室门口，盯着墙上的屏幕不断滚动的信息，每出现一次弟弟的名字，我的心立刻就被揪了起来。在手术开始后的几个小时里，最怕看见手术结束的字眼。因为我知道，手术需要很长时间，只要手术还在进行中，就说明弟弟还活着。凌晨一点多，做手术的主任告诉我，手术结束了，比较成功，已经送进ICU了。 接下来的这几天，我不再担心弟弟的生命了，我满心欢喜地以为，弟弟就此已经闯过鬼门关，迎来第二次生命了。甚至主任都和我说，“你赌一下是对的”。术后的恢复，按照医生的说法，“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”。全家人都乐观起来，我甚至幻想，弟弟在春节前就能够从ICU里出来，转到普通病房里。 腊月二十九日早上，ICU的以为女大夫找到我，主动向我介绍了弟弟的病情，我有点害怕了。大年三十上午，主任把我带进ICU病房，我见到了术后的弟弟，浑身蜡黄，身上插着大大小小的管子，昏迷不醒。主任很直接地告诉我，病情有反复，不容乐观。 现在想来，弟弟的魂灵可能是在正月初二凌晨就开始散了。兄弟连心。那时我突然从睡梦中惊醒，全然不记得做了什么梦，只是下意识地感觉到，留不住了，留不住了！就像手里攥着细细的沙子，害怕沙子漏出来，拼命地攥着，用尽全力了，却仍然挡不住沙子从指缝间往外流淌。 一个贰佰四五十斤的年轻人，一会的功夫，就变成一小包不足一公斤的枯骨，生命，还没有完全打开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！甚至，没有留下一句要交待的话。我拼了半条命，半个月未脱衣服睡觉，半个月一直睡在医院里，我花掉了几乎我所有的积蓄，我拼了命想要留住你，为什么我就做不到呢？每每想到你孤零零地躺在那堆黄土之下，山风那么大，加入老天能够给我们一个选择，我躺进去，你活过来，我发誓，我一秒钟都不会犹豫，我愿意为你而死，我只要你活着。 可惜，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？老天会给我这个机会吗？你是知道的，你对于我们这个家庭有多重要。当着全家人的面，我说过多次，这个家没有我可以，没有你可不行。我求着你减肥，求着你吃降压药。多少年了，你一再固执地认为自己的身体没问题，血压高也不影响什么。可是，等到你感觉到血压高影响到了你的时候，却已经不给你防守的机会了。你至死都不知道你是因何而亡故的，关于你的病因，主任说了几个字，“胖，血压高不吃药”。没错，就这两个！你一向不在乎的两个因素，直接夺取了你的生命，也摧踏了我们这个家！ 从你15岁带来来烟台打工，我自己结婚没有买房子，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买上房子了；去年你再次买新房，我从春天忙活到夏天，砸墙，扛垃圾，割线槽，走线，利用我休息的时间我揽下了需要民工干的所有的活。我毫无怨言地这么为你付出，我图你什么？你是我的亲弟弟，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依靠，最大的指望。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遽然离世，从此以后，我有事的时候，再找谁商量？我还能指望谁？ 2月6日上午，在同三高速入口处的加油站，我把去年跑步比赛的号码布交给你，让你帮我塑封一下。你离世后，我以为这些东西找不到了。可是，当我到你办公室取你的遗物时，我居然发现了这些塑封得整整齐齐的号码布。我们是上午九点分开的，你至少需要到九点半才能办完事，然后需要十点以后才能到公司，你大约应该是再十点半左右犯病的，也就是说，塑封我的这些号码布，有可能是你在这个世界上，亲手做的最后一件事。 我能说这些号码布影响到你了吗？我知道不是的。你虽然疏于言辞，但是你对于我跑步减肥的支持，我是明白的。去年北马我破四了，你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，说要为我庆祝一下，你为我高兴的心情，远在北京的我都感觉到了。看到这些塑封得整整齐齐的号码布，我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，弟弟，我要为你跑一次马拉松。 来东营之前，我特意向同事借了不溶水的记号笔，我在后背的号码布上写下了你的名字，我要带着你的魂灵一起跑。我知道你没有走远，我知道你能看得到，你能帮着我，为你完成这件事的。 顶着最高34度的高温比赛，刚过10公里的时候就感觉体力不支，临近20公里的时候，双腿如同灌铅，三十公里的时候，左膝肌肉不适，沿途，目睹倒下的，上收容车的，蹒跚走着的，我始终坚信我能跑下来，我不走，我是来为你跑的，我更不能倒下。我肯定行的，因为，有你和我在一起。 弟弟，我为你完成了！这是我成绩最好的马拉松！这是属于你的马拉松！我会把写有你名字的号码布，印有你名字的成绩单在你坟前焚烧给你，希冀来生，你能借着这个势头，不再屈从于命运的捉弄，我们宁愿当个穷鬼，也绝不再做胖子了！ 每次给你烧七的时候，我都会说，在那边照顾好自己啊！那边你也没有哥哥了，这边的我，也没有弟弟了！我们都已是茕茕孑立，形影相吊，都没有依靠了，路还那么长，我们都要好好往前走啊！ 你生前的时候，几乎每天都会来烟台山下，在论坛潜水。你还没有走远，我相信你还能记住这个地方的。我把文字放在这里，盼你能看到。太多的话，太多的事，没机会说，一辈子都说不了了。弟弟，我为你这一辈子，不甘心啊！ |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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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5-4-28 03:4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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